是最好的投資
為了帶露露拜見一位世界頂尖的小提琴老師,我們傾巢出動,駕車9個小時,帶著花大價錢請來的輔導(dǎo)老師及其男友、受傷后拄著雙拐的索菲婭,還有我們的狗……
弗洛倫斯離開我們后的那個夏天是那樣的難熬。
開始,是我壓傷了索菲婭的腳。當(dāng)時,她從我的車上跳下去撿地上的網(wǎng)球拍,而我還在倒車。她的左踝關(guān)節(jié)被前輪擠壓,我們倆都快被嚇暈了。索菲婭被緊急送往醫(yī)院,在全身麻醉的情況下,兩枚大個兒的螺絲釘被嵌入踝關(guān)節(jié)進行固定和修復(fù)。此后,在整個漫長的夏季,索菲婭都得穿著碩大的靴子,依靠腋下雙拐才能艱難地挪動。這令她郁悶至極,但也因禍得福地有了大把的時間進行鋼琴練習(xí)。
不過,在我們的生活中,還是有一個讓人開心的小東西,那就是我們的愛犬可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它長得越發(fā)秀美可愛了。它對我們一家四口有著同樣神奇的效用:只要看它一眼,你的心情就會云開霧散、陽光明媚。盡管我寄托在它身上的所有期許,不過是某種一廂情愿,但只要它用充滿懇求的巧克力色杏仁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滿足它所有的愿望。通常是帶它出門去跑步,每次6千米,無論是細雨霏霏、風(fēng)雪交加,還是晴空萬里。而它則用自己的同情心來回報我——我知道,它不喜歡我對女兒們大喊大叫,但是它從不對我妄加評判;它懂得,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做一個好媽媽。
降低了對可可的期望并沒有讓我感到沮喪,因為我只想讓它感到快樂。我也最終認識到,可可只是一種動物,它內(nèi)在的潛力遠遠比不上索菲婭和露露。雖然在真實的世界里,有些狗參加了炸彈搜尋組或緝毒隊,而大多數(shù)的狗并沒有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甚至不具備一技之長,其實這樣也無可挑剔。
就在那段時間,我與彼得這位才華出眾的朋友兼同事,進行了一次談話,令我們的生活發(fā)生了變化。彼得會說6個國家的語言,能閱讀11個國家的文字,包括梵文和古希臘文。他還是一位天才的鋼琴家,早在青少年時代就在紐約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嶄露頭角。在我們的社區(qū)音樂學(xué)校,彼得參加了一次索菲婭的鋼琴獨奏音樂會。
后來,彼得告訴我,他認為索菲婭在鋼琴演奏方面極具天賦。然后,他又補充說:“我并不想干涉你們對未來的構(gòu)想,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讓索菲婭上耶魯音樂學(xué)院?”
“你是說……為她換老師?”我說道,同時我的腦子也在飛快地轉(zhuǎn)動。要知道,近10年來,社區(qū)音樂學(xué)校已成為我最為青睞的地方。
“是的?!北说谜f,“我相信社區(qū)音樂學(xué)校是個非常不錯的地方,但是和其他在那兒學(xué)習(xí)音樂的孩子相比,索菲婭已達到了一個非同尋常的境界。當(dāng)然,一切都取決于你們學(xué)習(xí)音樂的目的是什么,或許你們覺得好玩兒,只想從中不斷地體驗音樂世界的美妙和樂趣?!?/p>
彼得的一番話讓我感到震驚。很少有人說我做這一切是為了“好玩兒”,只是我碰巧接到過另一位朋友打來的電話,對露露練習(xí)小提琴提出過同樣的問題。
那天晚上,我發(fā)出了兩封至關(guān)重要的電子郵件。第一封給最近從耶魯大學(xué)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的小提琴手基旺·納姆,我偶爾會邀請她來幫助露露練琴。第二封是給楊偉毅教授的,這位最新加盟耶魯?shù)慕艹鲣撉俳處?,是位曾?jīng)轟動音樂界的、眾所周知的鋼琴神童。
事情進展的速度比我預(yù)想的還要快。無比幸運的是,楊教授知道索菲婭;他曾經(jīng)在一次基金募集的演奏會上聽索菲婭彈奏過莫扎特鋼琴四重奏,并且印象深刻。我們約好了待他從夏季演出返回后的8月下旬,在一起吃午飯。
同樣令人興奮的事情也發(fā)生在露露身上。基旺——這位12歲就在林肯中心(紐約市最大的藝術(shù)表演中心)登臺亮相、進行小提琴獨奏表演的藝術(shù)家,慷慨地向自己以前的老師阿爾邁塔·瓦莫斯推薦了露露。
瓦莫斯夫人和丈夫羅蘭都是當(dāng)今世界頂尖的小提琴教師,他們曾經(jīng)6次獲得由美國白宮頒發(fā)的獎項。他們教出的學(xué)生中有不少像雷切爾·巴頓這樣知名的獨奏表演藝術(shù)家,以及眾多聲名鵲起的國際大獎賽得主。他們把教學(xué)的大本營設(shè)在芝加哥,只招收才華出眾的學(xué)生,大部分都是亞洲人。
我們等待著瓦莫斯夫人的約見,焦急得如坐針氈。一個星期后,電子郵件如期而至。瓦莫斯夫人邀請露露前往位于紐約州北部的肖托夸學(xué)會(the Chautauqua Institution)演示小提琴。那年夏天,瓦莫斯夫人就住在那里。會見的時間定在僅僅三個星期后的7月29日。
在接下來的20天里,露露把全部精力都投入了苦練小提琴。為了盡可能地在短時間內(nèi)提高琴藝,我付錢請基旺老師一天兩次,甚至三次,前來指導(dǎo)露露練琴。
杰德看到我們支付學(xué)費的現(xiàn)金支票時,驚訝得目瞪口呆。我向他允諾,我會以整個夏天都不外出吃晚餐(意味著我得動手做晚飯)和不買新衣服,來彌補這個家庭財政的缺口。
“此外,”我滿懷希望地說,“你不是剛剛得到你寫的小說的預(yù)付金嗎?”
“嗯,我現(xiàn)在得趕快著手把結(jié)局寫完。”杰德痛下決心。
“把錢花在孩子身上,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投資了!”我說。
沒過多久,杰德就陷入了另一個讓他不開心的意外。
開始,我以為去肖托夸拜訪瓦莫斯夫人,開車3至4小時就足矣,并事先告訴了杰德。就在我們準備動身之前,杰德登錄網(wǎng)絡(luò)地圖想確認一下,他說:“再給我說說,這個地方在哪里呀?”
非常不幸的是,我不知道紐約州的地盤竟如此遼闊,肖托夸居然位于伊利湖附近,差不多快到加拿大了。
“美兒,我們駕車去那兒要9個小時,不是你說的3個小時?!苯艿掠悬c兒惱怒,他問,“那么,我們還得在那兒待多久?”
“就一個晚上。索菲婭去聽計算機動畫課,我為她報了名。這個課程星期一開始,這是在她還拄著雙拐時就期盼的事情。我想,我們能夠?qū)④嚦炭s短到7個小時……”
“那可可怎么辦呢?”杰德打斷我說。我們訓(xùn)練可可不再隨地大小便才兩個月,它還從來沒有出門旅行過哪!
“我想,帶著它去旅行一定很好玩兒,這將是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假期呀!”我說。
“在兩天內(nèi)駕車18個小時,這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度假。”杰德挑明這一點,因為他得負責(zé)開車?!班?,有一點點自私。”我暗想,“索菲婭受傷的腳怎么辦?我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能保持把腿抬高嗎?我們?nèi)依闲《紨D進車里,傾巢出動又怎么樣呢?”
對了,我們可以駕駛一輛老式切諾基吉普車。我建議索菲婭在后座上躺下,把頭枕在露露的腿上,她的腿則用枕頭墊高??煽梢宦飞峡梢源谲囄驳囊粋€箱子里,和小提琴放在一塊兒(不過,是兩把小提琴哦!這一點我會再解釋的)。
“還有一件事情,”我補充道,“我已問過基旺,假如她愿意和我們一塊兒去見她的老師瓦莫斯夫人,我會按小時付費,路上耽誤的時間也計算在內(nèi)?!?/p>
“什么?”杰德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會花掉3 000美元哪!我們的車已經(jīng)滿員,難道把她和可可一起塞進吉普車車尾?”
“她可以開自己的車——我已告訴她,汽油費由我來支付。其實,她真的不想跟我們?nèi)?,這可是一次長途跋涉。再說,她還得取消按小時收費的小提琴課才能成行。為了說服她,我還邀請了她的現(xiàn)任男友亞倫一同前往,并負責(zé)支付他們倆在那兒待上三個夜晚、下榻在高檔賓館的費用。我找到一個叫作威廉·蘇厄德的好地方,為他們預(yù)訂了豪華的套間?!?/p>
“三個晚上?”杰德說,“你在開玩笑吧!”
“如果你愿意,我們倆可以入住便宜的賓館,好省點兒錢?!蔽艺f。
“我才不愿意哪?!?/p>
“亞倫可是一個相當(dāng)不錯的小伙子,”我繼續(xù)花言巧語地說服杰德,“你會喜歡他的。他是一位法國的管樂器吹奏藝術(shù)家,他可喜歡小狗了!當(dāng)我們與瓦莫斯夫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可以幫我們在室外照看可可。”
那一天,我們的大隊人馬在黎明時分就開拔了?;蛠唫愰_著一輛白色的本田,緊緊跟著我們的白色吉普。這似乎不是一趟開心之旅。杰德以自己的大男子主義氣概,堅持全程駕駛,這讓我感到不安。索菲婭一路都在叫疼,說她的腳脹痛得好像血液都快凝固了。
“真想再和你們理論一下——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們出這次遠門?”她天真無辜地問道。
“因為一家人總是要待在一起?!蔽一卮?,“再說,這對露露未來的發(fā)展非常重要,你得為妹妹助陣才是。”
吉普車在公路上飛馳。
整整9個小時,我在副駕駛座上蹺著讓我渾身緊張的“二郎腿”,可可毛絨絨的睡墊侵占了我本來應(yīng)該放腳的地方;索菲婭的雙拐橫置在我頭后的靠墊處,而雙拐的另一頭則伸向另一側(cè),緊貼著擋風(fēng)玻璃。
與此同時,露露一路上的表現(xiàn)就好似這個世界上沒人關(guān)心她、安慰她。而我知道,她緊鑼密鼓苦練20天,為的是在瓦莫斯夫人面前好好表現(xiàn)一下。而現(xiàn)在,她卻不由得為即將到來的那一刻感到緊張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