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尚智力的法國人對玩文字游戲的熱愛也是由來已久。中世紀時,他們甚至已經有了法國國王欽定的變位詞大師(anagrammatist)。法國最偉大的文字游戲玩家之一就是小說家喬治·佩雷克(Georges Perec),他在1982年英年早逝之前還是一個叫文學潛能創(chuàng)造社(OuLiPo,Ouvroir de Littérature Potentielle)的團體的領軍人物,這個團體的成員都喜歡參與復雜的文字游戲來挑戰(zhàn)自我。佩雷克就在不使用字母e的前提下完成過一篇小說(lipogram,這樣的作品叫做避諱文)。他還寫過一句5000字的回文,你猜是關于什么的,就是回文!
法語字謎有這么一個例子:Ga= I am very hungry(我很餓)。要看懂這個字謎,你要知道法語中的大寫字母G(G grand)和小寫字母a(a petit)與J'ai grand appétit讀音相同。是不是這樣呢?但是法國人也喜歡很多其他的文字游戲,有些英語中并沒有。有一個費腦子的法語文字游戲叫holorime(同音異義詩),它是指一種有兩句話的詩,兩句話讀音相同但意義不同??纯聪旅孢@個例子,你會發(fā)現在這樣的游戲中發(fā)音往往比意義更重要:
Par le bois du Djinn, ou s'entasse de l'éffroi,
Parle! Bois du gin, ou cent tasses de lait froid!
這兩句話的意思是:當穿過陰森的森林時,被如此多的恐懼包圍著,那么一直往前走,喝點杜松子酒或者100杯冷牛奶。我們用英語也能創(chuàng)造這樣的句子,比如I love you和 isle of view,諸如此類的例子我們肯定還能找到無數個。威廉·薩菲爾就提到過,一位美國老太太一直以為披頭士的一首歌里唱的是the girl with colitis goes by,但歌詞其實是the girl with kaleidoscope eyes,這樣的誤會可是制造同音異義詩最好的機會。
1988年英國喜劇作家邁爾斯·肯頓(Miles Kington,前面就引用了他創(chuàng)作的一句話)就曾經試圖創(chuàng)作一個英語的同音異義詩,這首詩叫:A Lowlands Holiday Ends in Enjoyable Inactivity。
In Ayrshire hill areas, a cruise, eh, lass?Inertia, hilarious,accrues, hélas.
小姐,一起去亞爾郡山坡走一圈如何?什么都不做,盡情歡樂,讓愛自然發(fā)生。
看到這里,我想我們可以得出的結論是,最好的英語同音異義詩目前還沒有寫出來。有一首古老的童謠也許已經接近這個標準了。童謠里是這樣問的:“How do you prove in three steps that a sheet of paper is a lazy dog?”(你如何用三個步驟證明一張紙是一只懶狗。)回答是:(1)a sheet of paper is an ink-lined plane(一張紙是寫有墨水線的平面);(2)an inclined plane is a slop up(傾斜的平面有一端高起來);(3)a slow pup is a lazy dog(不活潑的小狗就是一只懶狗)。
英語里也許沒有同音異義詩,但也有法語里沒有的一些小把戲。比如clerihew(嵌名打油詩)。clerihew以它的創(chuàng)始者克萊里休·本特利(E. Clerihew Bentley)命名,他是一位英國記者,顧名思義,嵌名打油詩就是一些以某個人的名字作為開頭的短詩,主要是為了傳達這個人的事跡。比如:
Sir Humphry Davy
Detested gravy
He lived in the odium
Of having invented sodium.
漢弗瑞·大衛(wèi)爵士
厭惡肉汁
他活在惡評中
因為他發(fā)明了鈉。
美國最像嵌名打油詩的作品是半個世紀以來人們一直都能在美國高速公路上看到的柏瑪刮胡膏(Burma-Shave)廣告。這個廣告是1926年由艾倫·奧德爾(Allen Odell)創(chuàng)作的,他是柏瑪刮胡膏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兒子。這個廣告由五六個相距30米的廣告牌組成,都是關于柏瑪刮胡膏短小、有趣的廣告詞。比如: A peach/looks good/with lots of fuzz/but man's no peach/and never was./ BURMA-SHAVE(桃子/看著很棒/有很多細毛/但男人的臉不是桃子/有細毛從來不好看/柏瑪刮胡膏),或者Don't take a curve/at 60 per./We hate to /a customer./ BURMA-SHAVE(不要在拐彎的地方/時速達到96公里/我們很不愿意/失去我們的顧客/柏瑪刮胡膏)。
柏瑪刮胡膏的有些廣告語從來沒有放在路邊過,因為當時的人覺得它們太有傷風化。比如:If wifie shuns / your fond embrace / don't shoot / the iceman / feel your face(如果妻子閃躲/你充滿愛意的擁抱/不要開槍打/賣冰激凌的小販/摸摸自己的臉)。
直到20世紀60年代,美國的公路邊上還能看到7000多套柏瑪刮胡膏的廣告牌。但1965年通過的《高速公路美化法案》規(guī)定新的廣告牌再不能樹立在公路兩邊,而舊的廣告牌也很快被熱衷于獵取紀念品的人一掃而空?,F在這些廣告牌已經成為古老的歷史,美國安全剃須刀公司(American Safety Razor,這家公司收購了柏瑪刮胡膏公司)的公關小姐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廣告牌。
英國人向來熱衷于從文字中挖出幽默,這種熱情不僅僅只出現在廣告語中,即使是偉大的作家們也對此樂此不疲。杰斯伯森就寫道:“沒有哪個國家的文學作品能像英國文學那樣,充滿了各種故意的錯話、錯詞來逗笑讀者”。他還提到了這些作家的作品,其中就有謝立丹(Sheridan)《情敵》(The Rivals)中的馬拉普洛普太太(Mrs. Malaprop)、菲爾?。‵ielding)《約瑟夫·安德魯斯》(Joseph Andrews)中的斯利普斯洛普太太(Mrs. Slipslop),狄更斯的《匹克維克外傳》(The Pickwick Papers)中的山姆·韋勒(Sam Weller)和莎士比亞《溫莎的風流娘兒們》(The Merry Wives of Windsor)中的奎克利太太(Mrs. Quickly)。[1]
所有這些角色的塑造就是為了在戲劇和小說中起到喜劇效果,但有時候這種喜劇效果來得非常自然,就像那位最著名的搞笑先生——威廉·斯本內牧師(Reverend William Spooner)。他在1903年到1923年間擔任了牛津大學新學院的學監(jiān),他常常有意無意地將一些單詞里的音節(jié)調換位置,術語叫做轉位(metaphasis),這使他聲名鵲起,并且留下了一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詞:spoonerism(斯本內現象,也叫首音互換)。
很少有人知道,斯本內是一個白化病患者。他的布道無聊得出了名,這一點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他曾經在日記里寫道:“我的布道很容易變得死氣沉沉。”1905年《共鳴報》(Echo)雜志刊登的一篇人物簡介就寫道:“斯本內在擴大自己對新學院的影響方面出奇地不成功?!?
但是他在互換單詞首音這方面倒有著過人的天賦。其中最著名的當屬這句:Which of us has not felt in his heart a half-warmed fish?(我們當中誰不曾感覺內心有條半溫的魚?)他曾對一個表現不佳的本科生說過這樣一句話:You have hissed my mystery lectures. You have tasted a whole worm. You will leave Oxford on the next town drain.(你對我的神秘演講發(fā)出嘆聲,你已經嘗過一整條蟲,你將在下一個城市的排水管離開牛津。)
據說有一次他到眼鏡店問:“Have you a signifying glass?”但聽到對方說沒有的時候,他又回答道:“Oh, well, it doesn't magnify.”但是為斯本內作傳的威廉·海特(William Hayter)認為,因為斯本內類似這樣的口誤實在太多太有名,所以有時候反而無法知道哪些真的,哪些又是被安在他名下的。據傳他確實說過in a dark glassly(應為in a darkly glass),并且在一場婚禮中宣布一對情侶現在已經loifully jawned(應為joyfully joined)。
但是關于他的那些傳說很有可能少有真的是他本人所說,他真正說過的話也不像大家認為的那么好笑,就像這句話很顯然就是偽作:Please sew me to another sheet. Someone is occupewing my pie(請把我縫到另外一張上面去,有人占據我的餅)。
我們可以確定,斯本內患上的是一種思維混亂癥,而不僅僅是言語混亂癥。這一點很好證明。比如一次他在新學院的教堂外教訓一個學生說:“我認為你今天課文讀得很糟?!?
“可是,先生,我沒有讀課文?!睂W生抗議道。
“啊,”斯本內說,“我認為你也沒有?!比缓笏^續(xù)向前走。
還有一次他走向一位同事,說道:“晚上一定要來我家吃晚飯,見見我們的新同事卡森?!?
這位同事回答說,“可是,院長,我就是卡森?!?
結果斯本內回應道:“管他呢,你就來吧。”
還有一次,一位同事接到了斯本內寫的便條,叫他第二天一早到他的辦公室去,有個急事要處理。結果便條下面的附言是他已經解決了這個事情,他的同事根本就不用來了。
斯本內很清楚自己因為口誤而名聲大噪,對此他也痛恨不已。一次一群喝醉了的學生在他的窗前叫他出來給大家講話,他憤怒地回答道:“你們根本就不想聽我講話。你們只是希望我會說……那些話?!?
除了故意將語言弄混達到一種逗趣的效果以外,英語還有一種本事也許是其他語言的使用者不能經常做到,那就是故意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來看看這句掛在一家餐廳里的著名告示(毫無疑問這也應該是偽造的):“如果認為我們的服務生粗魯的話,就要看看我們的經理?!保–ustomers who think our waiters are rude should see the manager.)這種現象也有一種術語(什么現象都有一個術語不是嗎?)叫amphibology(意義含混的詞句)。
另外一個有名的例子則是本杰明·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寫給一位雄心勃勃作家的一張語氣輕松的便條:“謝謝你把書送給我,我會立即拜讀。”其實也可以說成:“謝謝你把書送給我,我不會浪費時間去讀它?!保═hank you so much for the book. I shall lose no time in reading it.)
塞繆爾·約翰遜很少刻意說些語義含混的話,但他也表現出了這種傾向。比如一次他給一位想當作家的人寫信時是這樣說的:“你的作品很好又很原創(chuàng)。不幸的是,很好的部分并非原創(chuàng),原創(chuàng)的部分又不夠好?!保╕our work is both good and original. Unfortunately, the parts that are good aren't original and the parts that are original aren't good.)